那些年,我們一起頌缽的日子

從我第一次頌缽至今,已經七年多了!這麼多年過去,想來真令人吃驚!

七年間,我從一名用腦生活的人,如今偏重實務經驗。這些年,我陸續跟同伴去學習靈氣、動態靜心、操體、泛唱、氣機導引、靈性舞蹈跟脈輪的頌缽技法;也把這些年的頌缽經驗,寫成一本碩士論文《以聲為渡 ── 頌缽手藝的經驗歷程的現象學研究》。但這篇文章不談研究,談令我難以忘懷的往日頌缽故事。

時間要退回到2008年的3月29日,地點是花蓮心蓮病房的茶水休息間。

彼時的「柔適照顧」主要想提供給臨終病人及家屬,一種當下的身心喘息、獲得好品質陪伴跟具療癒感的活動。據說頌缽起始於石世明大師兄,有次與余老師談到曾在美國的安寧病房,見聞有人為臨終者輕輕彈奏豎琴而達到暫忘病痛、身心輕安的效果,故引發余老師設想能否也在台灣的臨終安寧病房,從事類似活動?

那陣子老師剛好有機會聽到頌缽的靜穩聲音,故更改了前陣子在心蓮病房的「畫夢工坊」,嘗試性引入「頌缽靜心」做為「柔適照顧」病床陪伴的一種方法。

如今,「柔適照顧」不再侷限於臨終病床的陪伴,凡是能提供給身心不適者,當下從「身體感」經驗到一些柔適、好品質的陪伴、療癒性體驗,像芳療、靈氣、大愛手、輕柔的身體按摩等都可以包含在內。

那時我們總愛開玩笑說:「進病房的人都是要有功能的!」

這說的是陪病者,最好能為生病受苦之人,帶來讓其「身體感」較為舒適的照護行動,讓其心理獲得好品質的陪伴、安慰感,最起碼也要服侍雜務。最不可取的是不體貼、不在意,又對病苦者的身心狀態毫不瞭解的人,進病房後就逕自說自己想說、做自己想做的充滿社會習氣。

余老師總說:「這時候病人就是『苦啊!』」要我們絕對不可以這麼做,要我們學習進病房後,成為對病人有功能的人!

2009/10/30,我正式加入余德慧教授的「99頌缽團」。

之前,「99頌缽團」已在某間老人慢性病房,嘗試以「頌缽手藝」,每週兩小時陪伴一群長輩放鬆、靜心。團隊中的新加坡大叔跟耕宇曾對我講過那段草創期的經驗。恐佈啊!大叔說一開始真不曉得要做什麼?他們就讓一群坐輪椅的長輩圍成一圈,自己在中間頌缽,只見長輩愣著眼,不明白這些年輕人,拿著像是大碗公的東西在那邊敲是做什麼?

前三個禮拜,頌缽成員皮繃得緊緊地頌缽。大叔說他觀察頭半個小時,他們跟長輩都無法進入放鬆、安靜的狀態,直到第四個禮拜左右,開始有些長輩會在聽到缽聲後慢慢安靜下來,睡著了,突然間整個空間變得很平和,這時大家才對「頌缽」可以創造出來的「柔適陪伴」能耐有些放心。

這段時間,成員也很自主、有機的針對現場觀察到的長輩反應,嘗試做許多照護跟舒緩身體感的行動,並加入許多療癒感元素至空間中。

如給長輩使用靈性彩油且加入簡單推撫動作;定點頌缽外,也加入行動頌缽來創造聲音的動態感;對空間總是很有感覺的耕宇,也陸續增加窗簾、關掉室內燈、燃起蠟燭,後來還加上空間彩油噴霧,馬上讓空間的感覺轉換成柔和、溫暖、放鬆的休憩氛圍。

這些作為,已俱足我們後來從事「頌缽靜心」近四年,我們稱為「做功課」的每週兩小時的「柔適照顧」的行動原型。

頌缽時,我們得像老子說的「絕聖棄智」,完全放棄頭腦的聰明才智,歸返身體的「體感直覺」;到這裡,我們才初步跨入「頌缽靜心」的門道。

有時候,我們會一起跳奧修的動態靜心做為開場,後續按自己的需求,自在躺臥、打坐、頌缽、行缽、泛唱、做靈氣、隨興舞動,或只是單純聽缽直到時間燒盡,我們才慢慢回醒整理場地。

分享我們的小團體語言兩則:

1.「開空間」:我們透過頌缽、燃艾草、唱頌、祝禱、對空間畫能量符號等方式,來調和(轉換)我們原先對周遭環境與他人感到沉悶濁厭等感覺。

2.「進入頌缽靜心的狀態」:這指的是體驗者,有沒有在今天的做功課過程中,進入一種感覺缽聲跟自己是「在一起」、「不可區分」,甚至忘記時間,回到當下身體的各種感覺流動變化的細緻狀態。

臨床上很直覺的區辨指標是,參加「頌缽靜心」的人,是否在過程中降低大部分的思維運作,回到當下的身心感;這時候,人會很容易進入自然的休養狀態或睡著了。醒來時,多數人會感到很好的靜心、休息的感覺。

歡迎觀看我們的「頌缽靜心(做功課)」的介紹短片,由葉又華攝影/剪輯。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NdB1_UFHk48

七年多的頌缽故事還有好多好多……。當中,我最懷念的是最日常,最不經意的余老師與我們一群研究生,靜靜過生活、相互陪伴,落盡俗世彩華的日常相處、頌缽片刻;這般的人情溫潤總是一瞬間兀自出現,曖曖含光,不知不覺間,又如賣火柴小女孩手中的火光,轉瞬熄滅,無影無蹤。

其中埋藏在我心中的一根火柴是長這樣的。

2010年8月盛暑的一天午後,余老師提議我們師生六人,至花蓮亞士都飯店旁的美崙海濱公園,戶外頌缽。我們坐上老師的車,同伴尾隨,從慈濟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出發,迎著暑氣、鼓鼓海風,一路少言笑語,來到足夠寬距的草地,綠樹遮蔭的公園步道上,各自放風行缽。

行缽時,我們各自朗朗走去,不相視、不對話、不願動心,只是體會一下午師徒六人,安靜專注走自己的頌缽行路。

那天下午陪伴我們的是路邊一隻黑色、健壯、安馴的土狗,與午後三四點有些舒倦氣氛的日陽,灑進路樹的莖幹枝葉縫隙,晃悠出錯落有致的光影變化;明鴻、小櫻各擇一棵樹靜坐頌缽,余老師、宗演師父、耕宇和我,分散於六百來尺的步道行缽。

我們靜靜體會身心狀態與自然親近的無語時刻。觀日影變化、聞海風街聲,不察此刻的人情記憶,已低迴流進我們各自的生命底景,成為今日的夢思遐影 。

好懷念吶!那些年,我們一起頌缽的日子。

我懷念那時候還沒有人死去,我們的身心各自獲得余老師 (師傅)的寬大接待,各自野放的時光。這樣的日子,人生註定只有一次,過了就沒有了。

人已去,往事已轉入看不見之處,只剩下各自心影的深淺迴盪。

如今余老師已在現實中,永遠逝去了。凡是形體消失的故人親友,往後,就一次次在我們的心魂惦念中,如夢影般醒轉吧!

紀念那些年,我們一起頌缽的日子。

照片說明:1、2張照片感謝葉又華的拍攝。最後一張照片感謝耕宇的提供。謝謝你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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